■兰旭霞

大自然太神奇了！她创造了四季，四季轮回让自然万物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，随即又进入一个循环。这样，哪怕期间你错过了一些事物，也可以再等待下一轮的开始。比如，我错过了两年的茶片茶泡，今年还可以再去寻觅。

进入四月，天地清明，草长莺飞，这时是踏春的最佳时节。周末，我们决定驾车回老家，去寻找那美味的茶片茶泡。

老家坐落在群山之中，四周都是油茶山。油茶山上以油茶树和马尾松为主，各种杂木、灌木、野蕨、藤萝等夹杂共生。靠山吃山，这是不假的，油茶山上可全都是宝贝，每年给村民带来许多丰富的物质。

小时候的春天，不仅可以欣赏，还是可以吃的。除了各种野菜，还有嫩草芽、荆棘条、麻藤叶等，最好吃的还是油茶树上的茶片与茶泡。茶片与茶泡的诞生是一个很神奇的过程。四月初，春寒料峭，乍暖还寒，山上的油茶树发出了碧绿的或嫩红的新叶。似乎在一夜间，油茶树上的些许嫩叶被“冻”住了，变成了肉乎乎的叶子。“肉叶子”比平常叶子要大上一两倍，有青白色、紫红色、黄绿色，与嫩茶叶相似，不细看是不太容易发现的，我们叫它“茶片”。几天后，茶片背面会脱皮，这时候的茶片口感最好。青白色的味道偏甜，绿色和红色的就偏涩。茶片易得，茶泡却是难得一见。茶泡约乒乓球大小，成不规则的球形，有的像尖尖桃子，有的偏圆卵形，掰开看里面是空的。茶泡由绿变成白，外面脱皮时，就可以吃了，松脆微甜。

多年后，我才知道，这个春天里的“奇异果”是因为油茶的嫩叶嫩果感染了一种真菌——细丽外担菌形成的。这是油茶的一种病害，叫“油茶茶苞病”，但吃了茶片茶泡对人体并无害处，还有不少好处。爸爸曾经告诉我，他小时候正赶上六十年代大饥荒，尤其又是青黄不接的四五月，多亏了漫山遍野一茬一茬的油茶片，许多人才不至于被饿死。

茶片和茶泡多半在四月份出现，五月基本上就消失了。新茶片出来一星期就老了，起了霉点，就不能吃的。小时候，等到周末，我们一有空，就相约提着竹篓，钻进油茶山，到处寻找茶片茶泡。这时的山林重披新绿，白檵木、野杜鹃的花正盛开，山上的空气格外新鲜。小伙伴们在油茶山进行地毯式搜索，看到又多又好的茶片，就大声呼唤小伙伴过来。大群的丫头小子在油茶山上奔跑呼喊，闹腾得连最大胆的鸟儿都不敢吱声。

有一回，我在山边玩，看到不远处的一棵油茶树顶有一朵又大又白的茶片，心里一乐就直奔了过去，刚伸手去掰树枝，却感觉脚下一阵异动，往下一看，啊呀，我的魂都快吓没了——我的左脚正踩在一条盘着的蛇身上。几乎没有一秒停顿，我就尖叫着转身狂奔而去，跑向在远处田里劳作的爸爸。爸爸听到后急忙跑过来。可是我在半路边看花了眼，余光看到路边一截黑粗枯枝，以为又有一条蛇，掉头再狂跑。吓得老爸以为我中邪了。幸好，那天温度不高，蛇盘着的动作尚不太灵活，算是虚惊一场。但经此一吓，以后进山摘茶片等，我再也不敢大意了。

前些年，我带着儿子上山摘油茶片，儿子听说这是树叶子变异而成，觉得很神奇，兴致勃勃地到处寻找。我挑了最肥的一片给他，他吃了一片，却再不肯吃了，说是不好吃。我嚼着，似乎真的没有了小时候的那种甜美滋味。可是第二年四月，我又想念着它的味道。

今天，我们又回到了久别两年的油茶山。还没进村，就看见到处是光秃秃的黄土，原本青黛连绵的油茶山被挖了！一问，得知村里的这一大片的油茶山都被租出去做农业开发了。油茶树老了，结不出太多的油茶果，加上这些年山上的杂树疯长，挤得油茶树没有什么生存空间。油茶山要改颜换貌了。她将会被重新栽种更好更多的品种。我不知道新油茶树种会不会有茶片与茶泡。或许不会再有了吧。

好在，后山的油茶树依旧存在。我们几个决定去后山，寻找记忆中的美味。神奇的茶片茶泡呀，哪怕我可能永远失去了你们的味道，但我永远会记得你们的味道。